我突然想起西溪的夜色,那是我第一次踏足西溪,盛夏的星空比我以为要璀璨些。
和文文在酒店下榻,胡乱吃了些东西,便找了一方庭院,院子悠然于湖泊边,参天的树木庇佑一隅天地,一张桌子,几把椅子,凌乱又安逸。
瘫坐在椅子上,抬头仰望明月高悬,星群并不稀疏,只是能闪烁的,总是只有头顶这几颗的光芒。
离开城市的车水马龙,才知道深处湿地是一派怎样的幽静怡然,红尘里那些千丝万缕的悲欢都被抛诸脑后,这一地的幽静啊,像极了辛弃疾眼前“明月别枝惊鹊,清风半夜鸣蝉”的光景,诗意终归要觅得一方净土,才肯吐纳。
我们就这样在星空下聊着天,耳畔蝉鸣蛙叫,时而有入水的叮咚声,清冽干净,风月里有一股潮湿的幽香,好像是生命最纯粹的气息。
没有灯的夜晚,才有星空;没有人烟的池畔,才有安逸;没有束缚的仰望,才有自由。我想,自己是在那一刻,爱上西溪的,爱上它的岁月静好,流年温柔。爱上它空气里潮湿的味道,爱上它深邃的夜色,爱上它自由的生灵。
后来的几年,我不断回到这片土地,哪怕只是一夜的雨、一夕的黄昏、一星的晨曦,都足以洗涤满身的尘埃,似一片落叶般,涤荡在西溪的蜿蜒曲折里,船撸划过水面的清音,摇曳在风中的林叶,偶然停歇又振翅的白鹭,都成为脑海里的沟壑,无法泯灭。
我思念它,如同思念一个久未蒙面的老友、思念初初的恋人,又或者是一壶醉人的酒,一瓶酸甜可口的梅子汁,华丽又朴实,甚至会在午夜梦回里落泪,一遍遍呢喃,“西溪且留下”。
只可惜,世俗总不肯放过一隅净土,福堤上一张张广告牌里透着浓浓的商业气息,一栋又一栋的酒店拔地而起,仿佛它永远在施工,城市的脚步步步深植,我却只有无声的呐喊。
我曾在烈日的午后,躺在湖边,听风掠过水草的声音,听湖面习习的波纹,听蝉最后的鸣叫,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,水才是西溪的灵魂,一切它物却如此喧宾夺主,我险些都认不出,这是我曾魂牵梦萦的乡愁。
那些我眷念的春光、夏夜、秋风、冬雪,渐渐地被熏染了尘世的喧哗,桂花拿铁不过是拿铁上飘了几瓣桂花,扑面而来的风里夹杂着呼啸而过的尾气,待繁华落幕,夜深人静,我才能拥有一刹那的重逢。
岁月已如此波折,为何不能将诗意留给湿地?曼珠沙华铺满的小径也经不起放肆的喜欢,或许多一些爱,才会有懂得,才会将这片土地,妥善安放、细细收藏。
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西溪,想起了初遇时,一眼万年的惊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