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爱摄影,说照片里有不同角度的光影。我曾一知半解,觉得言之过甚。理解之后,觉得相机露出了点点光亮,散发着淡淡的温暖。
我曾经讨厌父亲那放慢了柜子的器材,对父亲拍照片的执着感到诧异。他汗流浃背地背着许多我叫不出名的东西,我会帮忙拿着几样,埋怨着父亲。他却笑着去他想要去的地方,毫无怨言。一日,我们凌晨去观日峰欣赏日出。父亲早早地醒来,叫我们起床。上山时,背着器材的他一直走在前头,兴奋地如同一个孩提。天蒙蒙亮,太阳便如赤丹般窜上来。日头不一会儿便升得很高。我回头看父亲的作品,却发现他在不多的时间最后几个创造了一个五彩的世界。绛皓驳色,甚是如此。父亲坚守着自己的兴趣,我理解了一分,他为不同角度的记录,只为追求美的一瞬。而那一份温度,没有付出是感受不到的。
我曾经不喜欢父亲拿着相机对着我,我就如同一只暴露着的小白鼠。有一次,我哭着逃离父亲的镜头也被记录了下来,成了不可多得的黑历史。父亲在咔嚓声中一点一点记录着我成长的感慨和点点星光。我看见自己如小恶魔般把食物弄得一团糟,我看见阳光下我触摸草坪时的快乐,我也看见父亲镜头下的世界。飞机掠过的天空遇见大海,奔跑的孩子遇见了过去,老人遇见童年枯木遇到了春天的沐浴。一点一点,我的世界与父亲的世界有了共鸣。他如在人生中停息时的宁静。这份理解,成就了感动的温暖。
父亲习惯在出差后把照片打印整理后,在背面写上一些感悟与事情的前因后果。经常到很晚才睡觉。我曾不知他为何如此执著。但他总会在整理后给我们讲述那不一般的异国风情。他的思绪如一把钥匙,打开那个角落的时光与灵魂,仿佛伸手可触。“秋日的风”、“黑暗如雾、灯光如霜”、“济水东流”,还有“哎呀,拍糊了”的字句题在照片后,甚是欢快。他还调皮地在妻子的照片后题上“初见”二字。我理解他为兴趣所付出的爱与获得的美,记录中的亲情。温暖如冬日的温炉,传入心中。一分理解,收获着那一分温暖。
不同的角度有光影,还有时间与角度凝住的灵魂与情感,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相机,温暖伴人。
一分温暖,一份理解
每到假期回到老家,电视里便不再有放其他栏目的节目——为了外婆,爸爸妈妈总把频道搁在戏曲频道,我只能放弃电视这块战地。
外婆是极喜爱看戏的,无论是京剧、昆曲还是秦腔、梆子,都如数家珍,每样都能唱上几句;我却对那拖长了声的咿咿呀呀不感兴趣,甚至是被电视中经久不息的京胡倒了胃口。我不理解外婆的喜好,却也不能说什么。
直到有一天,一向安安静静听戏、轻轻哼唱的外婆敲响了我的房间门。打开门,正对上外婆隐隐闪动着期待的目光。“别人送了我两张戏票,你……要不陪我去看看?”拒绝的话刚要出口,却被外婆的轻叹声打断:“哎,不去就算了,我也不去了。可惜了两张票!”
我心中一酸,还是答应了外婆。外婆激动得像个孩子,手舞足蹈地开始向我介绍戏的内容。我托腮听着,看到外婆眉梢的自豪和喜悦,对她所说的京剧内涵有了几分触动之感:美的体现,文化的传承,历史的痕迹,特殊时期的政治需要……我渐渐理解了外婆喜爱戏曲的原因,不仅是那些唱曲、扮相动人,更是因为戏曲背后所承载的文化积淀啊!外婆讲到动情处,轻轻哼唱起来,我从前的不解竟随着那悠扬的曲调烟消云散。
那日,我牵着外婆的手走进了戏场。场中的布置恍如上世纪,八仙桌上的桌布隐隐是“福”字纹;外婆带着我在一众年迈而略发浑浊的眼中隐隐是自豪。我拉着外婆的手紧了紧,心中涌起了一份温暖。“呦,难得还有年轻人肯来听戏!”旁边一桌的老人们见了我,不免诧异。
戏开场了。丹皮鼓敲打一番,往日倒人胃口的京胡声仿佛不再乏味。我理解了外婆对戏曲的喜爱,也理解了戏曲背后的内涵。再看台上伶人们高吊起的眼角,听着外婆哼唱了无数遍的调子,心中暖意袭来……